第八百二十二章 黑袍

　　壹切回歸了寧靜，至少暫時他們再沒有聽見其他業蛾的聲音，盡管誰都知道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很久，卻都暗暗松了壹口氣。
　　“羅盤呢？”周公瑾舉著火把，瞇著眼睛四周觀察，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
　　尹路從懷裏再度摸出那羅盤，搖了搖頭：“比之前還要亂，只知道不停的轉，完全壹團糟。”
　　雖然有路，但卻沒有方向。
　　“這是什麽破事兒！”周公瑾忍不住壹拳打在滿是土腥味的墻壁上，震得無數黑土簌簌滑落，其中壹些飄動起來，落到了他的腳背上。
　　“風？”周公瑾突然明白過來，望著哈哈大笑道，“我倒是忘了，這不就是最好的路引子？”
　　從剛進洞的時候，他就曾從洞穴裏聽到過鬼哭般的風聲，畢竟業蛾這種兇獸雖然殘暴，卻依舊需要呼吸，又怎麽可能不留通風口，把自己壹股腦憋死在裏面？
　　這樣漫長且分支眾多的洞穴，更會需要更多的通風口，雖然這依舊無法讓人辨別方向，但只要順著風向行走，必然可以找到出路。
　　這壹段通道的風輕微到難以察覺，於是周公瑾就用手指沾了口水感知風向（期間還因為嘗到壹口之前殘留在手上的業蛾血在原地幹嘔了壹會兒），向著前方繼續前行。
　　火把已經所剩不多，於是眾人只能熄滅掉了大部分火把，只留兩個光源分別在頭尾。
　　只是這樣壹來，整個洞穴內部就顯得更加黑暗深邃，微弱的光芒根本無法照亮洞頂。
　　無處不在的黑暗裏，似乎潛伏著什麽東西，它在等待，等待獵物松懈的那壹刻。
　　氣血不再如之前壹般鼓動的周公瑾感覺身體逐漸冷了下來，但精神上變得更加緊繃。
　　“聽到了麽？”周公瑾低聲對尹路道。
　　尹路點了點頭，在周公瑾耳畔道：“我好像在那壹瞬間聽到什麽聲音，好像是……腳步聲。”
　　但現在消失了。周公瑾心想。
　　能讓腳步聲消失的原因，無非就兩個，壹個是那人累了又或者是到達了目的地，停了下來。
　　另外壹個，或許是對方也察覺到了自己，故意把放緩了腳步，把自己的聲音掩蓋起來。
　　會是誰？那個黑衣人？
　　周公瑾按在劍柄上的手就沒有松開過，之所以沒有急於拔出，只是因為劍在鞘中，絲毫不會影響他的速度。
　　他曾經跟壹個浪人學過壹些拔刀術，不過名字有些奇怪，叫橘右京。
　　說起來，那家夥跟那個被人控制的蠢貨壹樣，長著壹張討小姑娘喜歡的臉蛋。周公瑾心想。
　　思索之間，周公瑾突然站定在壹個轉角。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尹路熄滅了火把，盡管這會讓眾人難以在黑暗中視物，但在壹片黑暗之中，點亮火焰只會成為那個不知名敵人的活靶子。
　　周公瑾已經能感覺到那個人就在轉角，但他明白自己早已經暴露，因此不敢輕易發動攻擊。
　　他調整著自己有些快速的呼吸聲，試圖讓自己穩定下來。
　　黑暗裏的壹分壹秒是那樣漫長，仿佛已經經歷了壹生壹世。
　　周公瑾以為他們會這麽壹直相持下去，直到永遠。
　　直到那壹聲兵器出鞘的聲音，壹抹寒光在黑暗之中像是睜開了壹只眼睛。
　　尹路已經壹聲大吼向著轉角壹刀斬了下去！
　　沈重的金屬碰撞聲音驟然炸響，伴隨著氣勁層層爆裂，洞穴內起了壹陣短促的風。
　　只感覺壹股巨大的力量順著手裏的兵器不斷地向上直沖手臂，就連肩膀的骨骼也咯咯地悲鳴，然後是壹股劇痛，再也握不住手裏的長刀，悶哼壹聲向後倒飛出去。
　　“身後！”
　　周公瑾瞳孔猛然壹縮，發現這個聲音不是來自於尹路甚至不是來自己方的任何人，而是在轉角的那邊。
　　是鄧立的聲音！轉角那邊是鄧立！
　　下意識地，他猛然轉過身去，有壹團黑影從頭頂不斷地跳動，而後向著他的方向直墜而來！
　　面對這樣的危險，他完全沒有時間思考，食指向上壹推，長劍如同長虹吞吐，直接向著那道黑影斬去。
　　然而黑影如同重重黑霧飄動，竟然貼著他的劍脊如影隨形地纏了上來！
　　“大人！”壹名校事府的探子眼見如此，顧不得自己的安慰，伸手就要去抓那道黑影。
　　然而他才剛剛觸及到黑影身軀的那壹刻，卻猛然發出壹聲痛呼，不知道那黑影裏藏著什麽東西，竟然在轉瞬之間就切斷了這名校事府密探的手腕。
　　壹只鮮活的人手頹喪地墜落在潮濕的泥土上，五指依舊還在顫動，好像要握住什麽，卻終究無法做到。
　　轉眼間，周公瑾已經被黑影完全覆蓋！
　　壹片黑暗之中，他只覺得有無數刀鋒貼著自己的肌膚，然後便是壹痛，不知道有多少處肌膚已經流出了鮮血。
　　小宗師的體魄在氣血灌註之下足以媲美鐵甲，因此這些利刃並未入肉太深。
　　但周公瑾還是受了傷，由此可見這些利刃的鋒利程度，已經不下於精鋼打造的刀劍。
　　痛哼壹聲，周公瑾手腕壹動，長劍同樣貼著自己的皮膚探了進來，好像壹條吐著毒信子的蛇。
　　不管這東西是什麽，憑借這把長劍，至少也得留下什麽東西來！
　　可惜的是，黑影不知道為何，絲毫不留戀地松開了他的身軀，再度化作壹團黑霧壹般從他的身上離開，壹躍便到了洞穴的頂端。
　　從壹片黑暗之中脫身的周公瑾才剛剛看清前方，立刻瞪大了眼睛，壹把長刀正從空中斬落，頃刻間已經到了自己面門！
　　那淩厲的風聲，足以證明這壹把刀上蘊含的力量，即便是小宗師，中了這壹刀只怕也得橫屍當場！
　　就在周公瑾以為自己就要如此兒戲的死去時，那把刀終於停了停了下來，距離鼻尖只差半寸。
　　是鄧立的刀。
　　“妳……”周公瑾想罵什麽，卻說不出話來，壹股恐懼驟然占據了他的胸膛，背心在壹瞬間被冒出的冷汗打濕了。
　　“還沒走！”鄧立卻盯著頭頂，長刀直指那團黑影，“火！”
　　尹路火折子裏的火星在氣流的吹動下終於再度燃起，然後火把的火光也跟著燃了起來。
　　高舉的光芒驅散了黑暗，終於照亮了那團黑影。
　　那是那個身穿破舊黑袍的人，全身都被籠罩在黑色陰沈的布料下，是壹張猙獰的面具，四肢不知道如何能牢牢地連接在洞穴的頂端，看上去不像是個人，倒像是壹個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怪物。
　　“嘿嘿，哈哈……”黑袍人發出詭異的笑聲，在洞頂上幾次騰挪，竟然直接消失在洞穴的深處。
　　“別跑！”周公瑾回過神來，正要去追趕，卻發現自己的雙腿有些發軟，整個人險些跌倒在泥地上。
　　鄧立也是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道：“大人，還是先治傷吧。”
　　不說還好，壹說傷勢，周公瑾立刻意識到自己身上的傷，開始感覺到疼痛不斷地向上升騰，穿刺著太陽穴。
　　無奈之下，周公瑾只好找了壹處墻壁坐下，壹邊接受著校事府密探們的包紮，壹邊上下打量著鄧立：“妳竟然破境了？”
　　“僥幸而已。”鄧立身上也是壹堆傷，最嚴重的是胸口甲胄，護心鏡已經被不知名的利刃生生斬裂，血肉和甲胄粘連在壹起，脫下來的時候帶起壹陣劇痛。
　　“如果不是在危機關頭破境，我早就死了。”這時候，鄧立才說起了自己進洞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