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审查

　　进了地下大楼，龙悦红和白晨按惯例将身上的物品全部交了出去。
　　他们接受安检的时候，负责初查的员工戴着手套，认真翻起那些物品。
　　翻着翻着，他望向龙悦红和白晨道：
　　“录音笔？”
　　这是安检手册里反复强调要注意的东西。
　　“对。”白晨一脸平静地看着对方手里那支录音笔。
　　负责初查的男性员工通过电子设备，申请了对面两人离开公司时的物资清单，比对了一下道：
　　“你们这几天才得到的？”
　　“怎么说呢？”龙悦红堆起了笑容，“之前它就属于我们，只不过这次才带回来。”
　　这时，负责入口区域的那位队长靠拢过来，皱眉问道：
　　“什么意思？”
　　龙悦红左右看了一眼，压着嗓音道：
　　“我们经常出去执行任务，有些物品留在了外面，免得还要上交。”
　　保护地下大楼入口的这些安全部员工都有过出外勤的经历且为数不少，一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们出任务获得的物品，只要带回公司，都必须上交，之后折算成贡献点发下来，而这不避免地有“损耗”，有做出贡献的地方，员工们最终只能拿到相当于收获几分之一价值的奖励。
　　当然，“盘古生物”也会在职级晋升等方面给予弥补。
　　所以，持续出外勤的队伍都会留一些东西于外界，藏在隐蔽的地方，后续如果有机会，就用它们从遗迹猎人、走私商人或者“无根者”团队处换点平时少有享受到的东西。
　　这算是安全部的潜规则，高层们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闹得太过分不会去管。
　　那位队长点了点头，追问道：
　　“为什么这次要把它带回来？”
　　这是例行的询问。
　　“里面有录一些我们小组的讨论和第一手的情报。”龙悦红忍住了用铁手挠一挠后脑的冲动，笑着说道，“我们这段时间比较空闲，彼此交流的时候发现有些细节记得不太清楚了，所以特意把录音笔拿回来听一听。”
　　“里面那些情报有提交过吗？”那位队长和“旧调小组”不是太熟，只是知道蒋白棉这个名声在外的人。
　　“早就提交过。”龙悦红诚恳回答。
　　那位队长“嗯”了一声：
　　“我这里没什么问题了，你们可以回去了，但这支录音笔和别的物品还得送去审查，确认没有异常才返还给你们。
　　“这一点，你们应该很清楚吧？”
　　“明白。”龙悦红知道“天然教派”之事后，公司在录音笔、电脑等设备上管得非常严。
　　已然完成安检的他和白晨回到车上，将越野驶入了这一层的深处。
　　远离门口后，龙悦红缓慢地吐了口气。
　　他知道接下来的等待才是最难熬的。
　　也不知道组长的把戏能不能瞒得过公司的审查人员……一旦被发现异常，我和小白就完了……龙悦红侧头看了眼副驾的白晨，发现她脸色平静，没有半点紧张之情。
　　“你心理素质比我好很多啊……”龙悦红压着嗓音，感叹了一句。
　　白晨抿了抿嘴唇道：
　　“我们已经经历过那么多风浪。”
　　她接着又补了一句：
　　“类似的话也不要再说了。”
　　免得隔墙有耳。
　　……
　　地下大楼，649层，某个房间内。
　　一男一女打开了录音笔，听起里面的内容。
　　他们的旁边摆放着一台收录设备，目前已经打开，随时准备着记下录音笔里的声音。
　　经过这么一番周转，可能的异常会被过滤掉，让第二轮听录音，对比文字记录的人不受影响。
　　而那一男一女手里都拿着吸水钢笔，面前摆放着一叠白纸。
　　他们都掌握着速记能力，一边听一边要将录音笔内的话语转成文字，交给第二轮那些人审查。
　　与此同时，他们本身也是“检查设备”，听完录音后，会有专门人员来确定他们是否受到影响。
　　这是“盘古生物”专业人士精心设计的流程：
　　第一步，通过听原始录音的这两个人直观地确认是否有异常；
　　第二步，听转录的内容，看文字的记录，从话语意思里审查有没有不好的倾向，有没有隐藏的花样；
　　第三步，对比转录的内容和文字记录，确认之前两步是否存在问题。
　　作为管理层的子女，作为D9级员工，作为觉醒者，蒋白棉早就通过自身的渠道了解过这个流程。
　　兹兹兹，短暂的电流杂响后，商见曜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有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告诉你们。”
　　“什么事情？”龙悦红的声音问道。
　　蒋白棉随之嗤笑道：
　　“这家伙从来没个正经，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他偶尔还是会认真讨论问题的。”白晨没有“歧视”商见曜。
　　商见曜郑重说道：
　　“关于，嗯，大老板，的事情。”
　　“大老板怎么了？”蒋白棉的声音也变得严肃。
　　商见曜突然笑道：
　　“我在想，大老板会不会参加强制婚配。
　　“谁有那个运气成为老板夫？”
　　“……”短暂的沉默后，蒋白棉叹息道，“我就知道你没有好话，这要是被董事会那些位听到，绝对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商见曜“啧”了一声：
　　“听到了又怎么样？就算，呃，大老板是，是执岁，我们平时亵渎执岁还少了吗？”
　　“我们没有，只有你自己做过！”龙悦红断然否认。
　　商见曜仿佛在扳手指点数：
　　“最初遇到的是，‘司命’，之后有‘幽姑’、‘碎镜’、‘菩提’、‘庄生’……”
　　他洋洋洒洒说了一通，末了道：
　　“董事会又不是听命于祂们的牧羊人，我怕什么？”
　　“还牧羊人？”蒋白棉不屑一顾。
　　商见曜认真解释道：
　　“旧世界的古代传说里，有一位神灵，祂的神职人员被称作牧羊人，而我们是祂圈养的羊群。”
　　“现在只有执岁。”白晨点了一句。
　　商见曜严肃说道：
　　“执岁们以前就有传说。”
　　“那只是小部分。”龙悦红插嘴。
　　“不讨论这个了。”蒋白棉改变了话题，“我们就目前搜集到的‘新世界’情报做一个讨论。”
　　“嗯嗯。”商见曜从善如流，“现在看起来，进入那里的是，人类意识，不是身体……”
　　讨论了一阵，他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在想啊，‘新世界‘的居民以什么为食？”
　　“食气者神明而寿。”蒋白棉笑道。
　　商见曜接着说道：
　　“很多线索指向‘新世界’，这是‘无心病’的起源。”
　　“目前还无法最后确认。”龙悦红指出。
　　商见曜认真回应：
　　“我们的作用就是，完成这件事情。”
　　“我觉得不能把自己看得太重要。”龙悦红表示异议，“做人得有自知之明。”
　　商见曜严肃说道：
　　“不，做人要有信心，说不定将来我还能，成为大老板。”
　　“还好你有医生的证明，要不然这段录音被公司的人听到后，你就是现行反贼。”蒋白棉笑了起来。
　　商见曜回应道：
　　“总不能说，也许哪一天，我们就成了‘无心者’的食物。
　　“各位，死有轻如鸿毛，也有重于泰山……”
　　“停停停！”蒋白棉打断了他的话语。
　　商见曜的嗓音变得低沉：
　　“这真的是需要认真考虑的问题。
　　“我们的调查越接近‘新世界，越是危险，前方充满危机，灾难可能即将来临。”
　　“你认为会是什么样的灾难？”龙悦红问道。
　　商见曜保持着刚才的状态：
　　“我的猜测有很多，比如，‘无心病’将再次大爆发，比如，‘新世界’破碎，连带灰土也毁灭……你们必须趁现在有机会，尽量提高自己。
　　“到时候，真要遇到危险，无法对抗，你们不要犹豫，立刻逃离，返回公司。”
　　“那你呢？”白晨问道。
　　商见曜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当然是要拯救全人类，然后才回，地下大楼。
　　“等到那会，我们将彻底摆脱‘无心病’的威胁。
　　“然后，董事会应该会选举我继承大老板的，位置。”
　　“你怎么又绕回去了？”蒋白棉的语气满是无奈。
　　商见曜正色回答道：
　　“这是我退休后的目标之一。
　　“做人嘛，要懂得，控制自己。”
　　“你这还叫控制？”龙悦红好奇反问。
　　商见曜没有理睬他，自顾自说道：
　　“大家一起，加油吧，向着曙光，和希望奔跑而去！
　　“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
　　“谢谢你的鼓励。”蒋白棉没好气地问道，“要是失败了呢？”
　　“那就……”商见曜想了想道，“赶快，找机会逃跑！”
　　“旧调小组”就着“新世界”的问题断断续续交流了好几次，留下了好些录音。
　　听完之后，房间内那一男一女放下了钢笔，彼此对视了一眼。
　　“没什么问题。”男的摇了摇头。
　　女的附和了一声：
　　“除了那个男的精神状况似乎不太好，而且喜欢边想边说。”
　　他们不再言语，互相对照着完善了速记的内容。
　　做完这一切，他们走出房间，将文字记录和转录的内容交给了负责第二轮审查的同事，自己两人则接受起专业人士的检查。
　　经过确认，那支录音笔里的内容没什么问题。
　　……
　　647层14号房间。
　　拿回物品的龙悦红捣鼓了好一会儿，抽出那支录音笔，打开听了起来。
　　听完前面那一大段，他侧过脑袋，微不可见地对白晨点了点头。
　　白晨回以同样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