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形依旧枕寒流

劉伶醉

都市生活

男生名叫李思平,父亲是个大公司的老板,母亲……严格来说是继母……是市国税系统的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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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此乡

山形依旧枕寒流 by 劉伶醉

2021-7-16 18:21

  春节将近,年味儿越来越浓,街角时不时响起的鞭炮声,大街小巷飘出来的饭菜香气,和窗户上出现的红色福字和春联,无一不在提醒人们,年关将至,该回家过年了。
  过了小年,电脑城里的很多店铺已经歇业了,迟燕妮也早早的给店里的外地员工放了假,只剩下她与三个春节不打算回家的年轻人盯着。
  店里业务仍然不少,迟燕妮预计,过了年,正月里开学前,会有一次销售高峰,年后可能就会有,但她没打算缩减春节假期,而是将假期延长到了正月十五,赚多赚少不差这几天,让回外地老家过年的员工们过个好年,比什么都重要。
  何况店里还有这几个人,到时候顶多忙一点辛苦一点,也不至于就耽误了销售。
  李思平打电话问了几次,迟燕妮都没下定决心到底回不回家过年,可小年一过,这心就跟长了草一样,想要飞回家里。
  她想看看年迈的父母,想看看还在上初中的女儿,看看快要中专毕业的儿子。
  但她还是心存顾虑。
  就这么纠结着,到了腊月二十七,她才横下心来,买了一张返乡的车票。
  已经没有座位了,只有软卧还有票,她咬碎银牙,也没狠下心来买一张软卧车票,而是买了一张无座的硬座票,挤在人群中回了老家。
  坐了一夜的火车,清晨时分,迟燕妮走出出站口,扑面而来的冷风吹得她一激灵,很久都没感受过家乡凛冽的西北风了,此刻竟也倍感亲切。
  迟燕妮站在人流涌动的站台上,呼吸着家乡带着煤烟味道的冷冽空气,回家的急切心思占据了整个胸膛。
  “大妹子,住宿(xu)不?”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中年妇女凑了过来。
  “桦川、桦川,还差一位!来了就走了!”车站附近,此起彼伏的长途客车揽客声音。
  迟燕妮穿着一件有些陈旧的羽绒服,脸包裹在围脖里,看着不显山不露水,不理车站门口这些形形色色人等,拎着一个提包,朝远处的公交站台走去。
  她上了公交车,坐了六站,在一个街口,上了一辆到老家县城的长途客车。
  上车后,她交了钱,坐到车的最后一排,仍是用围巾遮着脸,耐心的等着发车。
  “矿泉水,茶叶蛋,火腿肠!”一个老太太挎着一个筐上车叫卖,迟燕妮掏出两块钱,买了两个茶叶蛋,两根热乎乎的火腿肠,慢慢吃了起来。
  车上人渐渐多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发动,又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动。
  车上已经挤得动弹不得,乘务员仍旧大声喊着:“后面的动弹动弹,让个地方,大过年的,大家一起回家!”
  迟燕妮靠窗坐着,旁边一位大哥擤了一把鼻涕,一脸不屑,说道:“说的真他妈好听,你怎么不免费呢?还他妈涨了一倍的车票钱,不要脸!”
  迟燕妮对他的埋汰有些不适应,便转头去看车窗外的景色。
  整个城市沉浸在一股油腻可口的味道里,街边时不时响起鞭炮声,年味儿十足。
  迟燕妮抱紧了包裹,想着就要回到家了,心里便多了些安宁。
  车子终于开的快了起来,很快就出了城,上了国道。
  路面很颠簸,车上汗味儿、油味儿和女人的香水味儿混在一起,偶而一句极具特色的“嗯呢”“嘎哈去了”,让迟燕妮倍感亲切。
  老家距离省城不算远,但因为国道路况不好,一路颠簸,走了将近两个小时,下午五点多才到县城客运站。
  下车的时候,迟燕妮觉得自己的腿肚子都在上下晃动,她在路边活动了一下手脚,没上路边停着的一排黄色三轮车,挎着包沿着主街,朝着记忆中的家走去。
  离开主街,穿过一条路灯参差不齐亮着的南北道,从一个路口下去,绕了一个大圈,远远看了一眼那个黑灯瞎火的低矮平房,迟燕妮没有过去,远远的找了一家食杂店,蒙着脸买了一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一边吃着一边朝着另一个方向走,直到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转而向南,进了一条黑暗的巷子。
  她熟悉的找到那扇合页已经锈蚀、需要抬着才能打开的木头栅栏门,悄无声息的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一条大黑狗听见声音,只嘶吼了一声,便摇晃着尾巴站了起来,甩动的铁链子哗啦啦的响个不停,显然认出了迟燕妮,亲昵得不行。
  “回窝去!”迟燕妮低喝一声,大黑狗乖乖的跑回窝里,只是仍不停的晃着尾巴,冲女主人示好。
  大黑狗的表现让迟燕妮心里暖暖的,她把在车上吃剩下的一根火腿肠扔给大黑狗,这才轻轻走到窗前,敲了敲窗户。
  这是一座两间半的泥土房,还是迟燕妮的爷爷结婚的时候垒起来的拉合辫儿干打垒,每年春秋两季,迟燕妮的爷爷和父亲,都对房子进行加固维修,用碱土抹房顶,用黄泥抹墙皮,因为照顾的好,两间半的泥土房仍旧屹立不摇,养育了老迟家几代人。
  屋子里响起瑟瑟的声音,一个苍老的声音颤巍巍的问道:“谁啊?”
  “爸,是我,妮儿!”一粒眼泪在迟燕妮眼眶里打转,她的声音发干发涩,连自己都听不真切。
  但老父亲一下子就听清了,一阵慌乱解开栓门锁链的声音过后,门被从里面推开,一个穿着线衣线裤披着棉袄的老人掀开门帘,等她进屋。
  迟燕妮闪身进屋,冲着老人又心酸又愧疚的喊道:“爸!”
  “谁呀,怎么还开门了?”屋里响起老母亲的声音。
  “还谁呀!妮儿回来了!”迟老爷子冲里屋吼了一嗓子,转身去锁门,“妮儿你先上屋,赶紧上炕暖和暖和!”
  迟燕妮进了屋,摸着黑才上了炕,就被老母亲一把抱住,也不管她身上还穿着羽绒服,一身的凉气,老泪纵横,就哭了起来。
  “妈,妈!您别哭,我脱了衣服的,我身上凉,看冻着你!”迟燕妮也带着哭腔,一把脱掉羽绒服,和老母亲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别哭了!嚎啥!”迟老爷子冲老伴儿低声吼了一嗓子,转过来对女儿则和颜悦色许多,“妮儿啊,怎么走这一年多,连个信都不往家里写啊!”
  “爸,我这不是怕给你们惹祸吗?”哄着老母亲止住哭声,迟燕妮对父亲解释,“从去年离开家,我先去了南方,去我老姑家呆了一段,看着不行,我才去的京城三舅家,这才算是落了脚跟,要不然我也不敢回来……”
  “你上京城啦?”迟母又惊又喜,“快跟妈说说,具体咋回事儿!”
  迟燕妮把京城发生的事情,挑着好的和母亲说了,只说工作是表弟帮着介绍的,自己也赚了钱等等,却没有说三舅家的具体情况。
  “爸,小光和小娜呢?”
  “俩孩子上你老公公家过年了,昨天才走的。”
  “小娜学习还行啊?”女儿一直在父母身边,迟燕妮还是放心的,只是儿子却被爷爷奶奶娇惯坏了,惯出来一身的坏毛病,她都不用问就知道学习不咋样。
  “嗯呢,小娜省心,学习可好了,老师说上高中肯定能考上大学!”迟老爷子很是骄傲,他一直憋着口气,想把外孙女供成大学生,也算出一口恶气。
  “我在家待不了几天,爸你明天就把俩孩子接回来吧!”
  “行,明天我让二驴子赶车去接他们!”
  “爸,海林……海林怎么样?”
  “哼,能怎么样?”提起女婿,迟老爷子就生气,“天天去干点零活儿,赚着钱了就喝酒耍钱,他算是彻底废了!”
  “瞎说什么呢!”迟母推了自己老伴儿一把,关心的问道:“妮儿啊,你饿不饿啊?妈给你煮点挂面?”
  “不用了妈,我吃过了。”迟燕妮情绪有些低落。
  “妮儿啊,你也别往心里去,当初要不是你,她陈海林能有什么出息?虽说后来发生了那档子事儿,但那也不能完全怪你啊!你呀,就是太好强了!”老母亲的话语充满关心,只是却没什么意义。
  “这时候说这些有个屁用”,迟老爷子瞪了眼自己的老伴儿,对女儿说道:“妮儿啊,不管咋说,犯了错咱们就得认,现在你既然在外面站稳了脚跟,就踏踏实实的干,早点赚够钱,把欠人家的都还上,可不能想着就这么一辈子赖着,咱家不是那样人!别人家的钱,也是血汗钱,咱不能坏了良心!”
  “爸,您放心吧!我这回走出去,算是开了眼界,也知道该咋整了,这半年我就赚了三万多,我没敢多花一分钱,这次回来,我都带回来了,交给您二老留着。”迟燕妮语声哽咽,“爸,妈,女儿不孝,不但不能让您二老享福,还得跟着我操心,这钱,你们留着,就当女儿尽孝了!”
  迟燕妮从提包里掏出来一个报纸包,递给母亲。
  “妮儿啊,这钱妈不能要,你自己留着,在京城干啥都不易,别苦着自己!”
  迟母把报纸包推开,有喜有悲,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这钱,爸给你收着。”迟老爷子却伸手接过纸包,说道:“小娜以后上高中上大学都得钱,就当是给她存着了。以后你也得细心点儿,早点攒够了那笔钱,到时候好还给大伙儿!”
  “爸您放心,我一定早点把钱攒够,还给他们!”迟燕妮很坚决。
  坐了两天的车,迟燕妮已经累得不行,在热乎乎的炕上坐了一会儿,身子早已暖和过来,她困意渐浓,不停地打着哈欠,却不舍得睡,坚持着和母亲轻声聊着天。
  她在家里待不了几天,可能过了年就要走,因此每一刻都弥足珍贵,她想多和父母说几句话。
  只是最终仍未抵过生理本能,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迟母叹息一声,帮女儿盖好被子,这才对自己老伴儿说道:“明天你去接俩孩子,我也去老大家串门,咱们把妮儿锁屋里,可别让人知道她回来了。”
  迟老爷子点点头,说道:“也没别的招儿了,这要让那帮人知道妮儿回来了,不得撕了她!”
  “唉,造孽啊!”
  “造什么孽!”迟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恨恨说道:“当年不是他们撺掇,妮儿能出这个头?有好处的时候一窝蜂,出事儿跑的比谁都快,一群王八羔子!”
  “说这些什么用?不都是你教出来的?咱家妮儿但凡少点良心,至于把日子过成这样!”
  听着老伴儿的埋怨,迟老爷子闷不做声,到最后才低声说道:“人到啥时候都得走正道!这个理儿错不了!”
  “就你有理!你一辈子都有理!你咋不叫迟有理……”
  老两口绊着嘴,声音渐渐低了……
  第二天一早,迟父找了邻居二驴子,赶着马车去接两个孩子,迟母挎个小筐,装着自己为了过年特地买的一块牛肉和几条冻鱼,去大儿子家里串门,留下迟燕妮一个人在家。
  迟家老屋在县城的边缘,往来人流不多,邻居就二驴子一家,能隔着土墙看到院里。
  东北农村的老百姓,因为冬天昼短夜长,整个冬季都只吃两顿饭,下午两点多的时候,迟母在大儿子家吃完晚饭,挎着小筐回来了。
  迟燕妮没敢烧火,好在天气晴好,有太阳晒着,土房又保暖,早上老母亲又多烧了一把柴火,火炕很热乎,倒也没觉得冷。
  迟母从小筐里拿出来一块肥瘦相间的熟猪肉,一条炖得香喷喷的青鱼,还有一小盆油汪汪的烩酸菜,一小包新?的油滋拉,一块酱牛肉,就着刚引着的炉火,稍微热了热,又捣了一碗蒜泥,拌了一盘凉菜,凑了六个菜,端到炕桌上,让小女儿大快朵颐。
  迟家四个孩子,迟燕妮是最小的丫头,从小到大就被父母和三个哥哥宠着,这才养成了上天下地的假小子性格,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苦什么是难。
  和同龄人相比,她打小就没吃过什么苦,三个哥哥在上面,没人敢给她气受,家里的好吃好喝的,更是可着她来,虽说日子苦点儿,那也是大家都苦,不算什么。
  看着眼前这几道菜,都是自己爱吃的,迟燕妮眼圈又红了,问道:“妈,你跟我大哥说我回来了?”
  “嗯呢,我偷偷跟你大哥说的,没让你大嫂知道,她那张破嘴可不准成。”
  “你拿这些菜回来,我大嫂没说啥啊?”说起大嫂,迟燕妮撇撇嘴,尽起自己这个做小姑子的本分,和母亲这个老婆婆讲究起大嫂来……
  “她敢吱声?你大哥不打折她腿!”迟母一脸骄傲,自己养的儿子,就没个怕媳妇儿的,浑然忘了自己被自家男人管着的茬。
  “那倒是,我大哥一竖棱眼睛,没谁不害怕的!”迟燕妮也很是骄傲。
  “嗯呢,有时候我都害怕他,一天丧丧个脸,跟谁欠他八万藏似的!”迟母埋怨着,脸上却笑眯眯的,内心里骄傲的很。
  三个儿子里,二儿子在省城打工,小儿子在部队当兵,都比老大有出息,但老太太最得意的还是大儿子,因为他最孝心,知道当妈的在意什么,也肯守在自己身边。
  想想当初一儿一女守在身前的幸福日子,老太太叹口气,又有些悲从中来,却怕被女儿看出来,下了炕,出去抱柴火了。
  迟燕妮早就看出了老母亲的情绪变化,面前曾经无比喜欢的东北农家菜,也变得索然无味了起来。
  正怔怔的想着心事,门哗啦一下子开了,一个大小伙子跑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少女,正是自己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一双儿女。
  “妈!”
  “妈!”
  还没等迟燕妮穿上鞋,两个孩子就把她紧紧抱住了,女儿更是轻声抽泣起来。
  一年多不见,儿子长高了,变结实了,像个小男子汉了,女儿也出落的更加动人了,个子好像也长了不少。
  “妈,这么长时间,你上哪儿了!”不像哥哥那么坚强,女儿陈小娜带着哭腔,问出了兄妹俩都关心的问题。
  “妈去了好多地方……”基本算是重复了昨晚和母亲说的话,迟燕妮和儿女说道:“妈现在在京城站住脚了,等过了年,妈安排明白了,就把你们都接过去,以后咱们一家人就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嗯!”一双儿女,齐齐点头。
  迟老爷子看着眼前的欢聚,心中酸涩五味杂陈,也出去抱柴火了。
  一家三口吃过了饭,坐在炕上一边看电视一边说话。
  迟燕妮给躺在自己大腿上的女儿把头发捋顺,对儿子说道:“小光,回来看没看你爸去呢?”
  “没去。”陈小光啃着化好的冻梨,冷冷的回了一句。
  “我们俩怎么吵怎么闹,那是大人们的事儿,他毕竟是你父亲,你放假回来,总要去看看的。”迟燕妮看儿子一脸的不耐烦,想着自己漂泊在外,一双儿女都不能教育,就别在这相逢的短暂时光里唠叨了,便不再说教,只是却忍不住伤心,垂下泪来。
  女儿陈小娜躺在炕上,枕着母亲丰腴的大腿正看着电视,眼睛都没动,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却莫名其妙抬起腿来,一脚揣在自己哥哥的肩膀上。
  陈小光被踹的一个趔趄,转过头来就要发作,正看到妹妹冲自己瞪着眼,便无奈说道:“……明天我就去看他。”
  迟燕妮被一双儿女弄得哭笑不得,两个孩子,儿子因为是陈家独苗,从小被爷爷奶奶娇惯着,外表看着坚强,其实内心很软弱,没什么大出息,女儿却因为正好遇到家庭变故,变得极其要强,所以兄妹俩明面儿上是哥哥做主,其实说了算的是妹妹。
  “妈你别看我,我每个周末都去帮我爸收拾屋子!”看到母亲探询的眼神,陈小娜连忙为自己辩解。
  “妈就知道,我老闺女最懂事儿了!”看着一双儿女,迟燕妮心满意足,觉得自己再苦再累都值了。
  陈小娜翻了个白眼,过了片刻,才有些犹豫的问道:“妈,你真能让我跟我哥上京城吗?”
  迟燕妮笑着点头,说道:“妈不敢说让你们过上多好的日子,却一定会把你们接到身边,因为再苦再难,我们一家人在一起,都不是问题!”
  “可……可我不放心我爸……”
  “是啊,你爸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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