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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宗罪之诡异绝顶的十大凶案】【第二卷】【作者: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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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生活] 【十宗罪之诡异绝顶的十大凶案】【第二卷】【作者: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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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4 17:51: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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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syjxjh 于 2018-4-12 15:17 编辑

第一卷传送门:第一卷—地窖囚奴


  第二卷雨夜幽灵

  我们走得太远,以至于忘了为什么而出发。——纪伯伦

  一群非主流少年在下街公园的水塔上发现了一具尸体,既没有报案也没有告诉家人,他们每天都去看尸体,观察腐烂的过程,把这当成一种娱乐消遣的游戏。这帮少年还围坐在尸体周围,用手机拍了一些合影,用他们的话来说:

  太刺激了,这可是真正的尸体!

  有个年龄最小的少年,叫做三锤,胆小怯弱,不想再去看了,结果遭到大家的耻笑。为首的一个男孩,留着刺猬头发型,头发染成了七种颜色,他说了一句话,引起了大家的敬佩:

  MB,等到这个人的肉烂掉了,我要把他的头当球踢。

  这五个少年,三男两女,他们以游戏中的网名彼此相称:癫鸡,滚水,三锤,烟女子,华丽。

  有一天,他们在网吧通宵玩游戏,半夜的时候,百无聊赖。

  癫鸡对三锤说:贱男子,如果你现在敢去看那死人,我就把衣服给你。

  华丽说:别去公园,胆小鬼。

  滚水说:还有本少爷仓库里的刀,也给你。

  烟女子说:三老公,你要是敢去,记得和死鬼拍张合影回来喔。

  这衣服和刀指的是游戏中的虚拟装备,看来对三锤的诱惑力很大,他当场答应,表示自己要和尸体拍张合影,回来发到空间里,还警告和他打赌的两个人不许反悔。

  当时是午夜一点,外面下着雨,街上空无一人,三锤淋着雨去了公园。

  半个多小时后,三锤给癫鸡发了一条短信:我看到,水塔上的那个死人站起来了⋯⋯

  第六章诡异照片

  公安部特案组办公室,窗外,大雨哗哗。

  白景玉拿着几张照片进来,发给特案组成员。

  照片上的少年都穿着奇装异服,留着怪异的发型,眼神中露着叛逆和颓废,他们围在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周围,姿势各异,其中一个少年竖起中指,另一个少年手指伸成枪状对着尸体,两个少女坐在地上,瞪大眼睛,嘟着小嘴,手指伸成剪刀状。

  画龙:我怎么有一种想狠狠揍他们一顿的感觉,这几个是人是鬼?

  白景玉:照片上有个鬼脸,仔细看看。

  包斩将照片倒过来看,右下角浮着一个苍白的很模糊的鬼脸,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苏眉:估计是相机闪光灯反射到别的物体,形成的鬼脸图像。

  白景玉:没有闪光灯,这照片是用手机拍的。

  梁教授:拍照的是谁?

  白景玉:那孩子吓得精神失常了,现在医院里。

  拍照的少年就是三锤!

  那天午夜,他和朋友打赌,去了公园,后来再也没有回来。没有人知道他在公园里看到了什么,第二天清晨,朋友发现他倒在家中,全身抽搐,口吐白沫。三锤的父亲是个出租司机,平时都是夜里开车,他刚好回来,把三锤送进了医院,然后拨打110报了警。医生说,三锤身体无碍,只是精神受到刺激引发了羊癫疯发作,因为过度惊吓变得精神恍惚。

  警方随后做了大量的走访调查,那个公园里的水塔很高,塔顶更是隐蔽,平时也没有什么人上来,是个适合抛尸的场所。在没有尸体的情况下,法医进行了尸检。从三锤拍下的照片上可以看出,死者为男性,头部有致命伤,应系他杀死亡。

  尸体已经生蛆,头部密密麻麻爬满了蛆,有的蛆甚至从眼睛和嘴巴里钻出来,看上去非常恶心恐怖。从蛆虫的长度和当地气象部门的温度统计可以推断出死亡时间为7天左右。

  一个出色的法医也是昆虫学家!

  《洗冤集录》中记载宋慈利用苍蝇寻找到一把杀过人的镰刀,从而找到了凶器的主人;《时代》杂志评选出的百年大案纪实中,美国昆虫学家杰姆韦布,在野外一具尸体上发现了死去的苍蝇,推断死者死于中毒,后来破获了美国历史上臭名昭著的“乡村餐馆杀人案”!

  照片中水塔上的那具男尸,背部有尸斑,这说明尸体被移动过,因为一个人死后仰面躺着,尸斑才会出现在背部。

  几张照片上的尸体姿势各异,甚至还有盘腿打坐背靠着一摞砖头的姿势。

  警方询问那几个非主流少年后得知,他们确实翻动过尸体,还用石头砸过尸体的头部!再加上头部已经生蛆,只从照片上无法判断死者死于何种凶器。

  警方询问三锤时,三锤表现的非常恐惧不安,他用颤抖的语气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

  死人站起来了⋯⋯鬼

  那几个非主流少年,三锤,癫鸡、滚水、烟女子、华丽,都接到了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

  七天之内,杀死你们。

  当地警方联合电信部门,查出了这个号码的主人,正是水塔上的那具男尸,一个包工头,名叫金葵,几天前失踪⋯⋯

  白景玉说:一个死人怎么可能发短信呢?

  梁教授说:这个案子有意思。

  白景玉说:鬼要杀人,这则骇人听闻的消息迅速在当地传开,人心惶惶,尸体又不见了,一个孩子吓疯了,他们都收到了威胁短信,当地四街公安分局束手无策,请求咱们特案组协助调查。

  苏眉说:日本有部恐怖片,叫《午夜凶铃》,凡是看到一盘录像带的人,都会接到一个神秘电话,然后在七天内死亡。看来,照片上的这几个少年,在劫难逃⋯⋯

  包斩说:我们只有七天的时间,七天后,很可能再次发生命案!

  画龙说:走,出发吧,去捉鬼!

  道士捉鬼需要桃木剑,警察捉鬼也需要一些特别的装备。白景玉表示,上一个案件,富家女地铁失踪,囚禁在猪场地窖,特案组成功破获,已经名震全国。无论是上级领导,还是下级各地警局,都对特案组期望非常高,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白景玉让助手拎进来四个密码箱,特案组成员打开后,每个人都眼前一亮。

  画龙的箱子里装着一整套最先进的警用枪械装备:92式9毫米手枪、网枪、88式狙击枪、多功能警用匕首、催泪瓦斯、搏击手套、防恐面罩、战术腰带、攀援装置等。

  画龙问包斩:你的箱子里放的什么,侦破小说吗?

  包斩的密码箱里是一些高科技刑侦工具,有些甚至是特工装备——警用无线影音侦搜仪、隔墙窃听器、猫眼窥孔、狼眼手电、激光夜视观测仪、针孔摄像机、追踪定位戒指、手表式数码相机等。

  苏眉的箱子里放着一部迷彩色的笔记本电脑。

  画龙说:你的小本本能打游戏吗,无线上网?

  苏眉说:菜鸟,这台电脑是军方和中科院联合研制的最新科技产品,内置卫星信号接收装置,完全Linux系统,开放源程序,你可以在北冰洋的冰层下面玩网络游戏,因为它还有防水功能。

  画龙又问梁教授:梁叔,你的箱子里有什么,给我们看看。

  梁教授笑而不语,合上密码箱。

  苏眉说:我们该出发了,拎起你那野蛮人的箱子。

  画龙说:你的呢?

  苏眉说:科技之箱!

  特案组成员,每人配备一款特制的Iridium卫星手机,还有一套微型对讲装备。画龙认为,特案组成员还应该配备一副墨镜,那样会使特案组看上去更神秘,给人一种很牛逼的印象。机场安检的时候,出现了一点麻烦,尽管特案组出示了持枪证明还有公安部门的证明信,但是机场工作人员要求人枪分离,由机长暂时保管。

  在飞机上,画龙沮丧的说,这次办案,还没出门,就让人把枪给缴了。

  梁教授的密码箱,在安检的时候顺利通过,大家对他箱子里的东西都感到很好奇,一再要求打开看看,梁教授笑着打开密码箱,里面只放着一本《圣经》。

  飞机在机场降落后,四街分局局长亲自开车来接,由此可见当地警方非常重视。局长对特案组介绍说,四街分局下辖四个派出所,分别是东街、西街、上街、下街。110指挥中心接到报案后,最先出现场的是下街派出所,那个公园也在下街派出所的辖区之内。

  梁教授说,那我们就去下街派出所,腾出一间房子作为特案组办公地点就行。

  局长说,我建议先去局里吧,刑警总队队长,治安处处长,分局领导都在局里等着呢,为特案组装备了一个简单的欢迎午宴。

  画龙说,我们不是来吃饭的。

  局长无可奈何,只好将车开进了下街派出所。

  在派出所内,当地警方详细的汇报了一下案情。

  死者金葵四十二岁,某工地包工头,和工人聚餐喝完酒后,声称回家,就此下落不明。经过家属辨认,照片中水塔上的尸体正是金葵。警方也对金葵的社会背景和人际关系做过大量调查,没有找到可疑之处。水塔上发现尸体的五个少年,年龄最大的二十岁,最小的十七岁,均被学校开除,待业在家,平时是白天睡觉,晚上在网吧通宵上网。他们收到威胁短信后,已被警方严密监控,暗中保护。发送短信的手机号码,确认为死者金葵生前使用。目前的情况是:死者尸体和那部手机下落不明,手机处在关机状态。三锤躺在医院,精神恍惚,白天自言自语,晚上说梦话,警方多次询问那天晚上他在公园看到了什么,他声称自己看到了鬼,看到那个死人站了起来,鬼要杀死他,追他,他拼命的跑,还摔了几个跟头,跑回家里就晕了过去。

  梁教授问道:三锤晕了过去,是谁最先发现的?

  派出所长回答:一个叫华丽的女孩,她和三锤是恋爱关系,住在他家,当时三锤的父亲刚刚交车回来,俩人一起把三锤送进了医院。

  苏眉说:呃,两个不良少年,这么小年纪就同居,爸爸也不管。

  派出所长说:三锤的父母离异,父亲开出租车,平时很少在家,对孩子缺乏管教。

  包斩对梁教授耳语了几句,梁教授点点头,包斩从密码箱里拿出一只录音笔,他让警方悄悄地把这支录音笔放在三锤的床头,用来记录三锤睡梦时说的话。

  一个人的梦话往往含有大量信息,与平时思维相仿,多为白天所想的事情。

  第二天,警方整理了录音笔录下的内容,从那些含糊不清的只言片语中,从那些不连贯的梦话中,他们得到了一条信息:

  那天晚上,三锤在公园里看到了一个穿雨衣的人,雨衣里鼓鼓囊囊的,好像背着什么东西!

  第七章凶杀现场

  这个多雨的小城,街道两边栽种着栀子花,白色的大花瓣淋在雨中。

  下街公园,自从发现了一具尸体后,游人变得寥寥无几。水塔已被警方封锁,平时,这个地方人迹罕至,杂草丛生,现在变得更加阴森恐怖。特案组四位成员出现在公园,苏眉推着轮椅上的梁教授,公园管理处的人介绍,这个水塔建于50年代,已经废弃很久了,以前有一些掏鸟窝的孩子常常上去玩,后来那几个孩子长大了,他们组建了一个摇滚乐队,常常在水塔上声嘶力竭的唱歌。

  包斩爬上水塔,又下来,在周围的灌木丛中蹲下,他用手数着路灯的数目,观察着小径上的行人,他时而若有所悟的点点头,时而又摇头否决着什么。

  画龙问:这个土包子在干嘛?

  梁教授说:犯罪模拟。

  一些优秀的刑侦警察常常会将自己置身于犯罪的场景中,把自己扮演成罪犯,来模拟整个犯罪过程,通过假设以及推翻自己的假设,揣摩犯罪心理,分析凶手下一步做什么以及是怎么做到的。

  梁教授问:有什么发现?

  画龙说:凶手,很可能有一辆车,也可能,有好几个凶手!

  下街公园并不是杀人现场,而是抛尸现场,从杀人现场到抛尸现场需要车辆或者多人转移尸体,车辆还可以用来掩人耳目,避免被人发现,这个推论也合情合理。罪犯处理尸体的方式并不高明,选择公园作为抛尸地点,很可能是一种随机的选择,没有经过精心的策划。

  罪案史上,有过很多二次抛尸的案例。村民吴自兴因赌博纠纷杀死债主,抛尸于村前的蓄水井,他每天喝水时都感到恶心,所以从井中打捞出尸体再次转移;银行保管员马晓峰杀死同事,先将尸体绑在宿舍床底,又移尸到自家冰柜,最后把碎尸扔在街头的垃圾箱。

  三锤的精神状态不稳定,过多的询问会让他更受刺激,警察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特案组认为,三锤在睡梦中说的那些含糊不清的话,那个穿雨衣的人,很可能就是凶手。那天夜里,凶手第二次转移尸体的时候,偶然被三锤发现。

  特案组打算先从外围侦查。死者金葵的通讯记录引起了特案组的兴趣,案发当天,金葵拨打的最后一个电话号码是一家桑拿城,名叫大富豪,这家桑拿城就坐落在下街公园旁边,同在一条街道上。

  有个细节值得一提,金葵给老婆发过一条短信,声称自己去给孩子买奶粉,要晚点回家,然后他就去了这家桑拿城。

  梁教授令画龙和包斩前去调查,他们并没有和当地警方打招呼,而是准备暗访。包斩带上金葵的照片,画龙带上枪,俩人换上便装,把微型通话装置隐藏好,苏眉连接上电脑,一切准备就绪后就出发了。

  包斩还是第一次去这么富丽堂皇的地方,画龙倒像是轻车熟路,门口的迎宾员彬彬有礼的鞠躬说欢迎光临,画龙没有理会,径直往里走,一个服务生在前面引路,走进一个包间,画龙看了看说,有没有好点的贵宾室,这里耍不开。

  服务生又带着俩人到了楼上,领进一个豪华套房,宽敞的客厅,铺着厚厚的红地毯,靠墙放着三排欧式沙发,估计能坐几十人,整个房间装修的非常高档,尊贵典雅气息处处流露。画龙和包斩在沙发上坐下来,画龙对服务生说,你下去吧,把领班叫来。

  画龙对包斩说,土包子,让你见识一下。

  包斩有点紧张,他还是第一次来这种风月场所。

  苏眉在耳麦中提醒画龙和包斩,你们俩要是想做坏事的话,不要忘了这里还有两个观众。

  画龙咳了两下,一个靓丽的女领班面带微笑敲门进来,先是寒暄了几句,然后询问画龙和包斩需要什么样的技师。

  画龙:都有什么样的。

  女领班:您要什么样的,应有尽有,我们大富豪的特色是制服系列。

  画龙:简单介绍一下?

  女领班:制服系列,凡是您能想到的,我们这里都有。有空姐制服,护士制服,教师制服,秘书制服,学生制服,女仆制服,文革时的知青制服,还有穿着古装的宫女⋯⋯

  画龙:有警察制服没?

  女领班:有。

  女领班开始往房间里带人,先是带进来一排穿着警察制服的小姐,个个秋波流转,难掩风尘本色;又带进来一批空姐装扮的美女,仪态万方,媚态十足,甚至还拉着旅行箱;接着一群穿着露背晚礼服的女郎鱼贯而入,千娇百媚,各有风情。

  画龙说:把你们这里所有的小姐都找来。

  女领班:有些小姐在上钟,不可能都叫来,您挑选一个吧,要不,我帮您推荐⋯⋯

  画龙坚持要把所有的小姐都叫来,双方争执起来,女领班报告了经理,经理带着几个怒气冲冲的保镖就进来了。经理指着画龙破口大骂,你他妈的谁啊,这么难伺候,敢来这里找茬,我看你是找死。

  画龙笑着说,我就是来找茬的,我是警察,你能把我怎么样。

  经理冷笑着说,小子,这个地方就是警察开的,老板是四街分局局长,你也不打听一下。

  画龙说,不出所料。

  经理说,往死里打,给我扔出去。

  一个保镖上前揪住画龙的领子,画龙一个背摔将其摔倒在地,其他保镖围过来,画龙一记右直拳打倒一个,随即腾身垫步一脚侧踹,踢飞一个。这几招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三个保镖倒在地上,剩下的两个保镖一看情势不妙,从身后抽出砍刀和球棒,画龙也迅速的拔出枪,两个保镖不敢轻举妄动,场面僵持不下。

  这时,经理的手机响了。原来一直在特案组办公室监听的苏眉,担心局面失控,就通知了四街局长,局长立即给经理打电话,告诉他这两个警察是自己人,特意从中央请来的,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

  经理挂上电话,满脸堆笑,一连声的道歉。

  画龙重新在沙发上坐下,点起一根烟。经理和女领班耳语了几句,一会儿,桑拿城所有的小姐都被叫来了,等候在门外的走廊上。包斩拿出金葵的照片,要求小姐们仔细辨认,其中有个叫香香的小姐,穿着水兵服,像个清纯的女学生,她认出金葵是她前几天服务过的一个客人。

  女领班要求香香好好配合,然后驱散了无关人员,把房门关上。

  香香:哥哥们,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抓我。

  画龙:放心,我们是特案组探员,扫黄这样的小事还是留给当地的警察吧。

  香香:特案组?

  画龙:我们只负责大案要案。

  香香:明白了,你们只接大活,就跟我们只做特服一样。

  画龙:是的。

  根据桑拿女香香的回忆,死者金葵在案发当天来过桑拿城。服务的过程中,他数次强吻香香,香香拒绝,他就从包里拿出100元当小费,还跪在地上哀求,所以香香对这个客人印象深刻。

  画龙说:我有个问题,你们做小姐的,为什么拒绝和嫖客接吻?

  香香撇撇嘴,将头歪向一边说道:那臭嘴⋯⋯

  画龙说,后来呢?

  香香说:他要求我打他耳光,还要亲我的靴子,我生气了,经理把钱退了,赶走了他。

  包斩问道:100元,是整张的吗,还是两张50元的?

  香香说:那人的包,看着有很多钱,其实里面装的都是十块的,五元的,还有一包奶粉。

  案情到了这里,虽然没有明朗,但特案组至少搞清楚了杀人动机。这很可能是一起偶然的杀人劫财案件。桑拿城距离金葵的家,如果步行,只有20分钟的路程。金葵在回家的路上,偶遇凶手,凶手以为他的包里有很多钱,将其杀害。画龙和包斩离开桑拿城之后,特意去了一趟公园里的厕所,没有发现可疑之处,这也排除了金葵因内急去公园厕所被人杀害的可能。

  包斩突然想起经理说的那句话“往死里打⋯⋯扔出去”,然而他又摇了摇头,否决了什么。

  金葵离开桑拿城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左右,路上行人不少,大庭广众之下,凶手是如何将其杀害又不被人发现的呢?

  他在回家的路上,发生了什么呢?

  凶杀现场又在哪里?

  第八章鬼影再现

  一连几天,案情毫无进展。特案组分析认为,三锤应是此案的突破口,他是唯一一个见过凶手的人。只是这几天,躺在医院的三锤,精神状态依旧不好,连续发作过几次羊癫疯,每次发作都很吓人,翻着白眼,四肢痉挛,手指握成鸡爪状,意识丧失,神志不清。住在同一病房的病人,都认为三锤是鬼附身了。

  等到三锤精神略微清醒的时候,梁教授为他做了一次催眠治疗。

  香港警方聘请过灵媒破案,美国FBI也曾用第六感侦破案件。在某些案件中,使用特殊刑侦手段也很有必要。

  梁教授并没有透露自己的警察身份,他声称是医院里的心理医师,还出示了伪造好的证件,这取得了三锤的信任。

  梁教授告诉三锤,催眠是一种心理治疗,可以终止焦虑,消除对事务的恐惧,以新的正确态度面对生活,走出内心的阴影。

  三锤端坐在椅子上,神情憔悴,表示自己会好好配合。

  梁教授拿出一块怀表,垂在空中摆动着,让三锤盯着看,并且要三锤仔细倾听指针走动的声音,这也是催眠中的“摆锤法”。梁教授开始实施想象引导,用话语暗示和诱导,经过半个多小时,三锤的眼皮越来越沉,他闭上眼睛,开始进入到催眠状态。

  梁教授:下雨了,听到滴嗒嗒的雨声了吗?

  三锤:听到了。

  梁教授:你正走在下街公园里,栀子花的味道很浓,闻到了吗?

  三锤:是的。

  梁教授:看到公园里的那个水塔了吗?

  三锤:看到了。

  梁教授:你还看到了什么?

  三锤:一个穿雨衣的人,背着一具尸体。

  梁教授:穿雨衣的人长什么样?

  三锤:这个人⋯⋯我认识。

  梁教授:他是谁?

  三锤突然双眼圆睁,啊的大叫了一声,从催眠状态中醒了过来。

  催眠可以诱导他人进入一种情景之中,但是无法控制他人做自己潜意识不认同的事情。每个人的潜意识里都有着坚守不移的秘密和隐私,出于自我保护,即便在催眠状态中,也不会暴露自己的秘密。

  三锤认识凶手,催眠获得的这个消息令人振奋。四街警方随后加强了审讯力度,但是三锤再也不肯多说,他的精神几近崩溃。特案组要求四街分局严密监控三锤的几个朋友,也许其中一个就是杀人凶手。两天后,有一条消息反馈上来,根据一个秘密监控癫鸡的警察反映,这小子最近不知道从哪弄来一笔钱,天天和朋友蹦迪唱歌,还在KTV吸食毒品,此人有着很大的嫌疑。

  四街警方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一个刑警队长这样推测:

  那天晚上,金葵离开桑拿城回家,路上很可能因为内急或者其他原因去了公园,他并没有去厕所,而是在水塔附近的灌木丛里就地解决,癫鸡那天正好也在公园——一个少年总喜欢到处游逛,癫鸡心生歹意,抢劫杀人,将尸体背到水塔上,事后,又和朋友一起装作偶然发现尸体,避开自己的嫌疑⋯⋯

  四街局长说:也有可能是这几个孩子共同杀害的,三锤应该是局外人,没有参与。

  刑警队长说:是啊,几个不良少年,还吸毒,不是干不出这事。

  包斩问道:凶杀现场在哪,如果是在灌木丛里,为什么没有找到血迹?

  刑警队长说:那天下雨,给冲没了呗。

  包斩点点头,走到窗前,陷入了沉思,自言自语说道,下雨,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梁教授说:今天是最后一天。

  四街局长问道:什么?

  梁教授拿出三锤拍下的那张照片,用手指了指照片上面的鬼脸。

  当天夜里,下起大雨,癫鸡、滚水、华丽、烟女子,四个少年在网吧上网,两个警察坐在外面的车里秘密监控。四个少年都叼着烟,玩着网络游戏,迷恋着虚拟世界的屠杀。三锤的住院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心情,这几天,华丽已经移情别恋,和癫鸡在游戏中结了婚。

  他们边玩游戏边说一些只有他们才能听懂的话:

  癫鸡:TMD,给老子跪下,喝XX,舔XX。

  滚水:屁啊,爆你头。

  烟女子:寻F,妹的真心只属于有钱的哥哥。

  华丽:民工死开,飞你,本公主血洗你全家。

  凌晨三点钟的时候,网吧停电了,四个少年各自回家。

  离开网吧的时候,华丽央求癫鸡,要去他家住。但是癫鸡没有理她,双手插在屁股上那两个超大的裤子口袋里,脸上一种漠然的表情,走进了雨中。

  警车在后面悄悄地跟着癫鸡。

  滚水和烟女子拉着手,拐进一条街道,不见了。

  华丽抱着胳膊,走进一条没有路灯的胡同,胡同尽头就是她的家。

  她穿着一件韩版牛仔裤,裤子很长,几乎拖在地上,她曾经指着裤腿说:这儿越脏,越烂,我就越喜欢。

  雨下大了,但她毫不在意,任由雨将自己淋湿,也不躲避地上的水洼。

  胡同狭长而又黑暗,华丽隐隐约约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却没有人。她心里害怕起来,走了几步,她猛的一回头,后面出现一个穿雨衣的人,黑暗中看不到那人的脸。华丽吓了一跳,加快步伐,身后那人却跑了过来,华丽惊慌失措,隐在一户人家的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敲门或者喊救命,只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华丽心跳的厉害,想着也许是个路过的人,那个穿雨衣的人并没有走过去,而是在华丽面前停下了,他扭过头,看着她。

  一道闪电划空,照亮了华丽惊恐的眼神,也照亮了那人的脸——她发现自己认识这张脸!

  第二天,人们在华丽家50米的地方,发现了大量血迹,很显然,华丽被人杀害,不过,现场没有发现尸体。

  地上的血迹已被雨水冲刷干净,但是墙上还有一大滩血迹,警方做过痕迹检验,无法判断凶手使用的什么凶器。画龙先后使用斧子,锤子,棒球棒,扳手等致命工具进行模拟击打,仍旧无法确定墙上的血迹是由什么东西击打造成的。

  经过走访调查,根据网吧老板反映,当天晚上停电是人为因素,有人撬开了网吧附近的变电箱,扳下了铡刀开关,导致网吧停电。

  从现场勘察来看,因为下雨的缘故,没有提取到脚印、指纹等有价值的线索,警方认为凶手熟悉地形和环境,应是熟人所为。然而那天晚上,警方一直在跟踪癫鸡,没有发现异常,滚水和烟女子离开网吧后就回家了,三锤躺在医院,都有人能够证明他们不再现场。

  那么,是谁杀死的华丽呢,这个熟人又是谁?

  尸体为什么又不见了呢?

  四街刑警分析认为,凶手有可能是个恋尸癖患者,然而特案组反驳了这一推断,梁教授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肯定还会有命案再次发生。

  出于保护措施,警方以涉嫌吸毒为理由,将癫鸡、滚水、烟女子三个少年治安拘留。经过多次审讯,他们没有提供有用的线索。

  仅仅过了一天,下街派出所接到报案,一个烟草局的会计去银行取钱,再也没有回来上班,也没有回家,下落不明。警方调取银行的监控录像发现,下午四点,会计在银行取出了15万元离开了银行,当晚,另一个人在自动取款机上分两次取走了会计银行卡上的4万元。

  自动取款机监控录像显示:那个人穿着一件雨衣,故意低着头,用帽檐遮挡着脸,当时是午夜时分,只能模糊分辨出此人体型偏瘦,个子不高。

  特案组和四街警方一致认为,这个会计很可能已被杀害,穿雨衣取钱的人就是凶手,这个案子和水塔腐尸以及华丽被杀,应是同一人所为。

  一连三起命案发生,四街局长再也坐不住了,如果不能破案的话,他肯定要负一定的责任。四街局长部署警力加大摸排力度,重点寻找目击者,包斩说道,不用找目击者了。

  四街局长:为什么?

  包斩:这个穿雨衣的人,咱们摸排时,肯定有警员见过他。。

  四街局长:废话,监控录像里见过。

  包斩:我的意思是,这个凶手,我们也认识⋯⋯

  第九章埋尸之处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期待着包斩继续往下说,然而包斩却停顿了一下,表示自己没有证据,只是推理和猜测,四街局长拍着大腿喊道,别卖关子了,凶手是谁?

  包斩在黑板上画了一个简易的时间轴,按照时间顺序,把三起凶杀案件中的线索都对应上去,一些词汇被他分门别类的写了上去,例如:手机号码、下雨、尸体失踪、雨衣、熟悉地形、凶杀现场等。大家发现主要共同点有两处,一,没有发现尸体;二,凶手穿着雨衣。

  包斩提示道:还有第三个共同点,我们都忽略了。

  四街局长说:什么?

  包斩说道:三起命案发生时都下着雨,但是三位死者都没有穿雨衣,也没带伞!水塔腐尸案和会计被害案,没有找到凶杀现场的原因是因为——凶杀现场是在不断移动的。

  凶手穿着雨衣是为了掩饰身份,但这也恰好暴露了他的身份,三起命案都发生在雨天,三个死者都没有带雨具,而转移尸体需要车辆运输,那么凶手的身份是什么呢?

  梁教授说:司机。

  包斩说:是的,死者金葵离开桑拿城时正下着大雨,烟草局会计去银行取钱时也下着大雨,如果你是他们,你会怎么做呢?

  四街局长挠挠头,回答不上来。

  苏眉说:下雨的话,我会打车。

  包斩说:没错,凶手很可能是一名出租车司机,三名受害者都没有带雨具,上了他的车,就走上了不归路,我想提示大家的是——三锤的父亲正好是一名出租车司机。

  四街局长:把这家伙抓起来,审一下,给他吃点苦头,是不是他干的,肯定就招了。

  梁教授:如果他不是凶手,是无辜的呢。

  四街局长:哪能管那么多,警察办案,谁能保证百分百抓对人。

  梁教授:没有证据,不能抓人。

  苏眉通过技术手段调取了三锤的父亲户籍档案里的照片,还获得了驾驶证照片,与监控录像进行比对,结果大失所望。驾驶证照片显示三锤的父亲是一个中年胖子,而监控录像中穿雨衣的那个人身材偏瘦,很明显是两个人。

  四街局长坚持要把三锤的父亲抓来审问,但梁教授认为没有证据直接表明他就是杀人凶手,场面有点僵持不下,最终四街局长做出妥协,同意让特案组先去三锤家调查一下,发现证据后再行抓捕。

  特案组四人驱车出发,按照户籍地址,找到了三锤家,他们将车停在远处,打算以租车为借口去三锤家。三锤家是在一个破旧的居民小区里,一楼,有个小院,门虚掩着,院里有一株葡萄树,绿叶中垂着一串串黑色的葡萄,滴着雨水。

  门口停着一辆出租车,车门锁着,看不出里面有什么异常。

  四人径直走进小院,画龙喊道,有人吗,我们想租车。

  苏眉推着轮椅上的梁教授,包斩观察着小院,葡萄树下,可以很明显的看到有挖掘过的痕迹,松动的土和周围的土颜色不一样。

  包斩把食指竖在嘴边,说,嘘,示意大家别动。

  他从墙角找到一把铁锹,在葡萄树下掘了两下——土里赫然露出一个人的袖子,看来这里埋着尸体

  。

  四个人的心都砰砰直跳,他们用眼神交流着要不要立即实施抓捕还是通知四街警方。

  正在这时,屋门打开了,一个体型偏瘦的人冲到院里,画龙意识到那人想跑就迎了上去。那人举起手里的东西——一把射钉枪,二话不说,对着画龙的头部就扣动了扳机。画龙看到那人目露杀机,画龙也来不及拔枪,甚至没有时间躲闪,危急之中,他用手堵住了射钉枪口。一枚钉子射了进去,穿透手掌,手背上露着钉子的尖,鲜血立刻流了出来,画龙疼的蹲下身子。那人看到苏眉推着轮椅上的梁教授,抢步上前,对着梁教授的胸口又开了一枪,然后他用力撞开包斩,仓皇夺门而逃。

  这突然的变故把包斩和苏眉都吓呆了,仅仅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画龙和梁教授两人中枪,画龙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梁教授的伤势在胸口,正对着心脏,钉子射入,肯定必死无疑。

  包斩惊慌失措的喊道,小眉,赶快叫救护车,通知四街分局来现场,我去追那家伙。

  包斩冲出院门,那人已经发动起出租车,以奇快的速度驶出了小区。包斩不会开车,画龙手掌受伤也无法驾驶,包斩追到小区门外,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越行越远。

  他垂头丧气,心里非常担心梁教授的安危,这时,一辆出租车在他身边停下了。

  司机:去哪里?

  包斩立即上车,说道:快,快点,追上前面那辆车。

  司机一边发动车辆一边问道:讨债?还是老婆跑了?

  包斩:开快点!

  出租司机:前面红灯。

  包斩:冲过去。

  出租司机:凭啥听你的?

  包斩:我是警察。

  出租司机:还真没看出来,抓坏人?说真的,我好久没这么干了——闯红灯!

  包斩:你的驾驶技术怎么样?

  出租司机:我年轻时飙车,能让车轮起火,舒马赫来了也不敢和我叫板,这里是我们出租车司机的地盘,你注意到没,我是怎么把你抢到手的吧,你站在路边,一个同行打算斜插过来,而我呢,从天而降,你打开我的车门的时候,我正在向同行翻白眼,残酷的生存环境造就了我们高超的抢客技术⋯⋯

  包斩:那好,逆行车道,抄近路,绕到前面截住他。

  出租司机:出了事你负责吧,我是说,不是出车祸,而是被扣分,严重了就得吊销驾照。

  包斩:我不负责,你肯定会被扣分,不过你的名字会出现在明天的报纸上和收音机里。

  出租司机:哎幺喂,玩真的了,好,系好安全带,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包斩:能追上吗?

  出租司机:放心吧,前面即使是F1赛车冠军,也能追上,我开出租车多少年了。话说回来,前面那人是干嘛的?

  包斩:那人也是一名出租车司机。

  出租司机认出了前面那辆车的车牌,他说这是简师傅开的车,几乎所有出租司机都认识简师傅,因为他的车牌号码上有三个4。

  简师傅就是三锤的父亲。

  那天,城外的高速公路上发生了车祸。两辆车一路追逐,险象环生,轧死了一只鹅,溅起的水花高过了绿化树,后面的出租车试图超过前面的出租车,但差点被甩进路边的壕沟,在收费站参与堵截的情况下,前面的出租车闯过路障,一辆大货车紧急刹车,横在路上。眼看着出租车就要逃离,但是那辆车以最快的时速撞断了桥上的护栏,在空中长鸣着喇叭,飞越了一段距离,然后重重地摔在了桥下的河滩上。

  我们不得不说,在空中的时候,那辆车的姿势非常优美,一道生命的弧线和轨迹。

  警方在扭曲变形的车辆中发现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从现场情况来看,此人应是自杀!因为当时他完全可以驾车逃离。

  包斩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简师傅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又要自杀?

  包斩的心里闪过一个恐怖的画面:一个少年,在午夜时分,偶然看到一个穿雨衣的人背着尸体,这个人竟是他的父亲。

  然而,包斩没有心思多想,他担心着梁教授的生死安危!

  第十章栀子花开

  这个杀人犯住在一条安静的街道上,街道两旁栽种着栀子花,白色的花瓣使得附近的空气变得芬芳。那时候,他有一间房子,他和他的心在那里休息了很多年,整个少年时期一晃而过。然后,父母去世,他娶妻生子,结婚离婚,过着平淡如水的生活。

  院里的葡萄树是和妻子一起种下的,离婚之后,他常常看着葡萄树发呆,他从树荫里坐着,从树荫里站起,等待着儿子三锤放学。在院墙角下,冬天的白菜挨在一起,夏天的西瓜挨在一起,时光如流水,一年又一年。无论是大雪纷飞,还是大雨磅礴,他没有过再婚的念头。

  他这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是在车上渡过的,他开过各种各样的车:机动三轮车、拖拉机、长途客车、洒水车、带挂斗的大卡车、挖掘机、桑塔纳轿车、出租车⋯⋯

  他只有过一个职业:司机。

  出租车同行们称呼他为简师傅。简师傅不爱聊天,喜欢开玩笑,例如在背后拍拍别人的右肩然后站在左边。他还有一个爱好,就是买彩票,但是从来没中过大奖。

  司机的生活非常枯燥乏味,所以很多司机都爱贫嘴。出租车司机都是文化人,他们见多识广,扎堆聚在一起闲聊的时候,时常蹦出闪耀着真理光辉的惊人之语,例如下面这段话:

  司机甲:宇宙?切,睾丸爆炸。

  司机乙:没错。

  司机甲:睾丸爆炸,就是宇宙大爆炸。如果摄影机能直播宇宙诞生的整个过程,将电视的画面放大无数倍,再乘以无数倍,先找到太阳系,再找到地球,最终就会看到自己傻兮兮的脸。

  出租车司机也爱谈论时事,和一般小市民不同,他们往往能看透事物的本质,例如一个司机和一个乘客这样谈论台海关系。

  乘客:要打仗了。

  司机:他们要炸台湾,就让他们炸吧,他们要干掉日本人,就让他们干吧。君不见,帝王将相化尘埃,鹅鹅鹅,鸡毛浮绿水,一江骨灰向东流。无论你和我生活在清朝,还是明朝、元朝、宋朝,包括牛逼轰轰的唐朝,咱都是没有名字的人,什么都改变不了,阻止不了。

  简师傅喜欢在雨中开车。有时,他会将车停在大雨中,一条林荫路边,他呆在车里抽一支烟,把车窗打开一条缝隙,让烟飘出去,让雨中湿润的空气进来。混合着雨声哗哗,车里的收音机播放的音乐显得更加动听,雨刷将这个城市的轮廓变得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他在矿泉水瓶子里撒尿,然后扔出车外。其实,很多出租车司机都这么干。

  他把装着大便的塑料袋扔出车窗,青春的稀屎在风中飘荡。

  他喜欢恶作剧,这说明他还不老。

  雨总是和浪漫有关,简师傅并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不过有时会有一些很有诗意的想法。例如,他将车停在路边,穿着雨衣去买包香烟,他站在十字路口,会这样想:

  如果雨下的大一些,如果大雨一直在下,他所生活的地方会成为一个湖,湖面——也就是他膝盖的位置,会开满荷花。他站在水中,看着船绕膝而过。

  简师傅有时也很幽默,例如外地游客拒绝搭乘出租车而选择等待公交车时,简师傅会对他们说:鸡都炖了,还舍不得放盐?

  出租司机更象一个旅人,看车水马龙和似水流年,将别人送回家,然后自己回家,每天重复,这就是他的一生。枯坐不动,但穿梭于城市的喧嚣之中。不管是穿着背心打完麻将的猥琐男子,还是洒了香水吃完麻辣烫的妖娆女子,无论是什么人,什么时间,有人招手,他就过去,他带着他的车。他能感觉到车就是他的身体,他的皮肤。他用眼角的余光观察每一个乘客,遇见善谈的人,会聊几句,遇到沉默的人,也就无话可说。

  有一次,在人民医院的路口,简师傅拉了一个奇怪的客人,一个穿着医院病号服的女人,面目苍白,容颜憔悴,怪异的是——这个女人没有头发,是个秃头女人。

  他:去哪?

  女人:哪里人少?随便转几圈吧,我也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山吗?

  他:没有。

  女人:湖,有吗?

  他:有一条河。

  女人:就去河边吧,唉,我怕水。

  两个人不再无话,一路沉默,车在河边停下,女人欲下车,简师傅提醒她还未付车钱,女人扔下一份病例,说,连死人的钱你也要?

  简师傅看了看病例,也没继续讨要车费,这女人是一个白血病患者,头发应该是化疗而掉光了。

  简师傅看了那光头女人一眼,她下车,面带微笑,泪流满面,走向河边。

  简师傅以为这女人只是出来散散心,没想到,几天后从河里打捞出一具穿着病号服的女尸,他才意识到——这女人自杀了!

  这件事给他带来很大的震撼,从那天起,他想着一个问题,以至于开车的时候常常出神。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面对的:

  如果自己患上了绝症,付不起高额医药费,会怎么办?

  静静等待死神的来临?

  也许自杀是一种解脱,结束自己的生命,来缓解家庭的经济压力,让自己的痛苦和家人的悲伤随着纵身一跃而结束。

  这件事过去了好久,简师傅还自言自语:那个女人肯定有孩子⋯⋯她只想找个无人的地方静悄悄地死。

  简师傅想起和妻子离婚的那天,儿子三锤把鞋藏到了被窝里,他和妻子两个人找了半天,直到办理完离婚手续,他一个人从民政局回来后才发现藏在被窝里的鞋子。

  那时,他的儿子三锤只有六岁,儿子站在门口,站在葡萄树下,没有哭,也不笑,只是很平静的问:妈妈呢,还回来吗?

  他没有说话,感到一阵心酸,泪水涌了出来。

  父子俩相依为命,他发誓要让孩子生活的好一些,三锤长大,穿着奇装异服,留着怪异的发型,他也只是觉得自己跟不上时代了,可是,他看的出儿子并不快乐。

  一个少年眼神中流露的叛逆和颓废并不是伪装的。

  有个细节不得不说,三锤和朋友们在水塔上发现尸体的那天,他坐公交车回家,上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车里人很多,没有空座,三锤——这个有着纹身带着耳环留着爆炸式发型的非主流少年,站起来很有礼貌的说,老婆婆,你坐我这里。

  周围的人会心一笑,觉得这个少年很可爱。

  从最初的栽树之心,到最后的杀人之心,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呢?

  2006年冬天,简师傅患了痔疮。最初只有花生米大小,他试图吃药康复,他吃槐角丸,消痔灵,温水坐浴,涂抹药膏,每天傍晚,别人下班的时候,他开始上班。他吃完药,把碗放在院里结冰的桌面上,哈着寒气,开车上班。

  他坐着的椅子总是离地半尺,与汽车尾气保持平衡。

  很多司机都患有痔疮,所以这实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每一次踩刹车或者离合器,都会感到阵阵疼痛。

  过年的时候,痔疮开始恶化,当初的花生米长成了面目狰狞的肿瘤,就好像屁股下面坐着一个番茄。动完手术,正逢春节,他强忍着疼痛包了饺子,一个人孤零零的等待着儿子,那天是大年夜,儿子通宵在网吧上网,第二天早晨带了一个女孩回来。

  他没有生气,他很高兴,觉得儿子长大了。

  三锤和华丽开始同居,简师傅很含蓄的告诫过儿子,怀孕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三锤说,放心吧,不会的。

  华丽也用一副蛮不在乎的语气说,我们只是玩玩,没想结婚生孩子呢。

  2007年夏天,他的痔疮又犯了,这次非常严重,肚子剧痛,便血和吐血,拉出的大便不是圆形而是月牙形,这说明肠道里有肿瘤,他以为是内痔,结果到医院一检查:直肠癌晚期,已经转移扩散到肝和肺!

  医生安慰说:直肠癌并不可怕,动个手术,身上插个管子,做一个人工肛门就是了。

  简师傅说:我这已经扩散到肝和肺了,能维持多久。

  医生说:看化疗效果,三五年应该没问题,如果不治疗,也就三个月。

  简师傅说:大概需要多少钱。

  医生说:手术倒不是很贵,就是得进行十几次化疗,后期还要⋯⋯

  简师傅说:全部加起来,一共多少钱?

  医生说了一个数字。

  简师傅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得过中耳炎,耳朵常常流脓,医生又大声说了一遍,当他听到那个数字的时候,窗外阴云密布,一个滚雷钻进了他耳朵里的脓,他打了个颤,医生劝他赶紧动手术,但他转身走出医院,走进了雨中。

  百万富翁距离倾家荡产也许只隔着一个医院,更何况一个平民百姓?

  一个小市民,得了绝症,又能怎样呢?

  一只忙忙碌碌的蚂蚁,面对命运,又能怎样呢?

  这么多年来,蝇营狗苟,苦心经营,简师傅并没有多少积蓄,家里的房子属于父亲的单位,只有居住权,没有出售权。

  得了绝症,只能等死!

  那段时间,他迅速的消瘦下来,由一个中年胖子变成了瘦子,生病前后的他,判若两人。

  简师傅的邻居是一个有钱的老头,刚过完六岁生日。

  老人换过一个心脏,老人把移植手术成功的那天当成自己的生日。给予他新生命的那颗心脏,老人始终闭口不谈,后来听一个知情者说,老人的心脏来自于一个杀人犯。一些医学专家认为,大脑不是唯一有记忆功能的器官,心脏也能存储记忆。其中一个典型的例子:美国一个8岁的女孩移植了一个被人谋杀的10岁男孩的心脏后,小女孩总做恶梦有人要杀她。

  简师傅问过老人一些问题,什么是人工肛门?

  老人回答:屎袋,身上挂个屎袋。

  简师傅:你换的这颗心,用着还行吧?

  老人:说实话,我想杀人!

  也许是这句话让他灵机一动,一只黑色的蝙蝠从脑海中飞起。反正自己就要死了,他决定杀人,给儿子留下一笔钱。他把出租车停在桑拿城门前,来这里消费的客人都是有钱人。金葵带着一个鼓囊囊的包,他用射钉枪杀死金葵后却发现包里没有多少钱。对于第一次作案,他完全没有经验,抛尸也很仓促,所以他再次从水塔上转移尸体。

  每个出租司机,尤其是夜班司机的车里都会放着匕首、消防斧、砍刀之类的防身武器,很多司机都知道简师傅的防身武器是一把射钉枪。一旦警方发现尸体,追查凶器,很可能就会查找到简师傅。出于一种反侦察的想法,他作案后将尸体转移,埋在了自家院里。

  他走在雨中,背着一具腐尸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呢?

  他想的是自己的儿子,他想起儿子小时候羊癫疯发作,他抱着儿子去医院,回来的时候,小家伙睡着了,路灯昏黄,拖长了影子。

  在那个雨夜里,他把尸体背下水塔,还不忘和死人说话:老兄,我也是没办法,你都去那边享福了,我还在这边遭罪。

  他把尸体放在出租车的后备箱,完全没有注意到隐藏在公园灌木丛中的一个少年,一双眼睛看着他,那正是他的儿子三锤。他在院里埋好尸体的时候,儿子进来了,嘴唇哆嗦着说道:爸,我都看到了⋯⋯

  简师傅问儿子: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

  儿子说:我不知道。

  简师傅: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儿子说:我,不知道⋯⋯

  简师傅:以后你会想起爸爸吗,不要想着爸爸的坏,要想着爸爸的好。

  儿子说:我⋯⋯

  简师傅:所有的罪都让爸爸一个人扛,为了你,爸爸愿意下地狱,只要你好好的。

  儿子说:爸爸⋯⋯

  简师傅:唉,以后你就是一个人了,你要做一个好人。

  儿子低着头,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

  一个父亲深沉的爱总是难以表达,他是一个杀人犯,也是一个父亲。

  尽管父子间平时很少说话,很少交流,但父爱如山,父爱无声。在埋下尸体的那天夜里,父子俩一直很沉默,他们坐在家里,都不说话,父亲抽着劣质的香烟,低着头,儿子的心里有一句话,却始终没有说出口,那句话就是:

  爸爸,我害怕,爸爸,我爱你。

  天亮的时候,父亲想好了对策。他知道水塔上的尸体已经被三锤的朋友发现,警方迟早会知道此事,所以他选择了报警。当时,华丽正好从网吧回到三锤家打算睡觉,简师傅伪装成自己刚下班回来的样子,和华丽一起将装病的三锤送进医院,然后报警。

  在很多案件中,报案人即是凶手。2004年,重庆发生多起火灾,纵火犯崔幼平报警后还在现场救火;2006年,锦州环城路某仓库后山小路上,发现一个被砍断双腿的人,这个人叫曾劲青,自残后报警试图诈骗保险金。

  简师傅要儿子在医院装疯卖傻,然后他用死者的手机发送鬼魂索命的短信,这样做只是想误导警方,分散警察的注意力,忽略掉一些真正的线索,来为他赢得继续谋财害命的时间。

  三锤的病其实并不是装的,一个孩子如何能够接受公园里背着一具尸体的人是自己的父亲?并且,三锤知道自己家院里的葡萄树下埋着一具尸体,知道还会有第二具尸体埋在那里。

  简师傅对儿子这样说:既然做了,我就做到底吧,大案一样,小案也一样,都是个死。

  他在等待杀人劫财的那几天里,常常想,再过几年,儿子会不会继承他抽烟酗酒的恶习,然后再戒掉?结婚以后,会不会再次离婚,把一个好端端的家,摔成支离破碎的回忆?他想起了儿子的女朋友华丽,那个年纪轻轻但水性杨花的女孩,每天早晨,喊一声叔,然后和儿子携手走进房间睡觉,有时,儿子不在的时候,她会给别的男孩打电话,很亲密的样子,这让简师傅感到极其厌恶,所以他杀掉了华丽。

  他想给儿子一种崭新的生活,一种与过去完全不同毫无联系的生活。

  简师傅在自己的出租车里用射钉枪杀死烟草局的会计,那会计临死前苦苦哀求,说出了银行卡的密码,但他并没有饶恕那无辜的人。密码是正确的,会计并没有欺骗他,这使他内心不安,他决定收手。

  那天,他把儿子接出医院,买了火车票,他把所有的钱装到包里,都给了儿子。

  儿子:我去哪?

  父亲:哪都行,你已经长大了。

  儿子:你和我一起走吗?

  父亲:不用管我,我是快要死的人了⋯⋯你走吧,走的远远地。

  儿子:爸爸,我⋯⋯

  父亲:记住,永远也不要回来。

  儿子:如果有来世,爸爸,我还希望能再做您的儿子!

  父亲心神不宁,觉得有什么事忘了,呆呆地想了半天说:忘记锁门了,家里的钥匙没拿。

  简师傅要儿子找个理发店,先把头发理一下,他回家拿钥匙,然后再送儿子去车站。回家的时候,特案组正好去他家调查,他看到院里站着四个人,其中一个人用铲子在葡萄树下挖着什么。他意识到这四人是警察,所以他想都没想,拿起射钉枪就冲了出去⋯⋯

  画龙的手掌被打伤,但未伤着筋骨,没有生命危险。

  射钉枪的钉子正中梁教授的胸口,当时,苏眉吓得脸色煞白,这一枪足以毙命,然而梁教授并没有死,毫发未伤——他的上衣口袋里放着一本《圣经》,这本《圣经》救了他一命。

  简师傅开车逃窜,像迷失的狗一样不知何去何从,包斩搭乘出租车紧追不舍,同时通知警方阻截。最终,简师傅的车在空中飞出一道弧线,长鸣着喇叭,从桥上撞向河滩,临死前,他闻到了栀子花的香味,他想起那个自杀女人的脸,那张带着笑容但泪流满面的脸。

  此案告破,事后,警方没有找到三锤。

  那个非主流少年换了新的发型,甚至换上了爸爸给他买的新衣服,他带着一包钱,坐在出租车里,打算回家看看久等不来的父亲,然而却看到了家门口忙忙碌碌的警察,他意识到回家拿钥匙的爸爸出事了。

  这个孩子依依不舍,看了最后一眼自己的家,然后毅然的对司机说,走吧,去火车站。

  他的眼泪流了下来⋯⋯路边的栀子花,洁白而芬芳,默默绽放。

  也许,三锤要用一生的时间,才能感受到父亲深沉的爱。

  还有一件事必须交待清楚,特案组离开的时候,四街局长设宴送行,宴后,四街局长悄悄给了特案组一封信,按照他的说法——这是一封感谢信,隔着信封可以摸出里面放着一张银行卡,四街局长说桑拿城并不是他所开设,希望特案组回去后不要提及此事。

  特案组拒绝了这封感谢信,回去的飞机上,特案组四人对话如下:

  苏眉:赤裸裸行贿!

  梁教授:一个城市的色情场所大都有当地公安部门的庇护。

  画龙说:福尔摩斯们,都猜猜,那卡上有多少钱?

  包斩:我想,肯定比简师傅杀死三条人命抢到的钱还要多⋯⋯

     【本卷完】


  本卷字数189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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